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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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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染幹,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帳篷之中,帶頭的突厥男子對著地上的床鋪一陣亂砍,刀落之時, 才發現床鋪空空如也。

“已經沒了一只耳朵, 怎麽還不知道收斂?”染幹虛弱的聲音在簾外響起, 兵士們點了蠟燭, 整個帳篷瞬間亮敞了起來。

好不容易好了傷疤,只有在照鏡子時看見自己那金子做成的耳朵才會想起此事的玷厥既羞且怒, 此時瞧見這一屋子的突厥士兵,也知道自己是入了圈套。

楊姝親自掀簾請瓊花進來,“還好殿下洞悉全局,運籌帷幄。”

“頭一次裝死,扮得不像。”瓊花謙虛笑笑。

在楊姝說玷厥不太平的時候, 她便有所懷疑,兩人互道疑點後, 便讓人時時刻刻暗中跟著楊逸了,果然發現他鬼鬼祟祟,雖然猶豫最終還是在楊姝準備的膳食中下了毒,於是便將計就計了。

“你有多少人?”玷厥側著正常的那只耳朵聽著外頭的廝殺聲, 忽然冒聲問了染幹。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伸向離得較近的楊姝, 用長刀架著她的脖子,“就算你們早做了準備,沒有隋軍介入,我也不是必輸。”

“你不要沖動, 想活命又有何難?放了她, 雙方此次休戰就是了。”眾人此時不得不跟著玷厥出了主帳,染幹死死盯著玷厥, 生怕他略有舉動會傷害到楊姝。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們?”玷厥不住地向後退,一雙鷹眼盯著周圍無休的打鬥,加重了手邊地力道,像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一遍遍地告誡大家,“我沒有輸,這次沒有隋軍介入,我不會輸。”

“誰說皇兄沒有派人來?”瓊花反問,擡眼看見了熟人,朝玷厥身後的帳篷頂招了招手,“宇文成都……”

玷厥絲毫不動,哈哈大笑,“公主當人人都如小兒好騙?宇文成都被你們皇帝遣去南陽城圍剿伍雲召了,又怎會出現在此地?”

玷厥話音剛落,就被人一箭射中了脖子,楊姝趁機脫離了他的鉗制,而那草原上的一代梟雄,倒地的那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誰的手裏。

瓊花下意識向後躲了躲,不去看地下慘狀。剛才話沒說完:就算宇文成都沒來,難道就沒有別人了?

“這位少年比起天寶將軍恐怕也不遑多讓,不知是誰家公子?”啟民可汗一面扶過楊姝,一面感嘆大隋實在人才濟濟,少年人都能如此厲害。

“山海關總兵家的公子,很厲害的。外面的事只管交給他就是了。”瓊花為難地看著楊姝,壓低聲音問道,“只是令弟,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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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孽障再如何也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孩,就讓我帶回去好好管教。”楊諧知道這是滔天大罪,可他自認也愧對跟了自己數年,莫名喪命的鄒氏,再加上對家族傳承的重視,如今只有家中幾人在場,無論如何也是要護這個短的。

楊姝聽了此言,氣不打一處來,“我看在血親的份上還叫您一聲父親,可您總得知道事輕重。若只是如今我因這個弟弟丟了臉面,在突厥擡不起頭來,事情算是小的。他如今做的可是會影響中原和突厥邦交,危害社稷的事。”

楊諧接話道:“此事無幾人知曉,對外人便說這孩子聰慧,早已知悉玷厥陰謀,參與了這引蛇出洞,也沒什麽事了。”

“然後此事便過去了,你帶他回去,等哪天再想不通,繼續為禍家國?”楊姝一面反問,一面就要去拿掛在帳內的突厥彎刀。染幹看見妻子舉動,急忙走下案去按著彎刀,不讓她拿下。

“我嚇嚇他!”楊姝扭他不過,微微動唇,言語無聲。

“那也不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染幹笑著搖頭,漢語十級。

楊姝無奈,走至跪著的楊逸跟前,揚手罵著:“你要是果真認為是我害死你母親,直接拿劍砍了我,雖說蠢些,也不過是自己家裏的事情。那西突厥可汗是什麽人?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閑言碎語拿來哄你,說幫你報仇便信了?繞了這麽個圈子倒是以為把自己摘開了,便不會用腦子想想,萬一公主殿下真的出了事,逃不了的何止是我一個?”

楊姝能猜想到玷厥原本的計劃是利用楊逸殺了自己,陷害給東突厥。看見瓊花也到了使團之中,便臨時改了計劃,隋使在東突厥遇難,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就會毀於一旦,到時候他再借亂覆起,當然最終,還是志在中原,到時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皆可想而知。

“那就正好,大家一起死!”楊逸倔強地揚頭,又被他姐響亮一個巴掌甩了回去,再不敢說話。

“你弟弟到底年歲小,受人挑撥哄騙也是有的。這不是沒出什麽事兒。”

“父親這麽些年倒是真沒變過。一如既往地護著他們。”楊姝反笑了一聲,深嘆一口氣道,“為了家裏,我受這個委屈。對外就說他早已知悉玷厥陰謀罷了,但我是不會讓你把他帶回去的。他再恨我,我也是他姐姐,就在草原上教養個十年八年的,再還父親一個好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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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地府給的規劃,順利完成了這次和突厥的來往,也逃過一次死亡之坎,同時來的那個任務也要開始認真去做了:讓伍雲召一家三口平安團員地離開南陽城。

原本的劇情,羅藝父子奉命和副將麻叔謀去攻打南陽城。羅藝一路故意拖延時間,更派了人去給伍雲召一家通風報信,但是伍雲召太耿直,誤以為是有人要故意陷害他離開南陽城,沒信。直到麻叔謀實在受不了羅藝的拖延癥,自己連夜趕路到南陽,帶了些兵馬圍城,伍雲召才相信自己父母家人真的已經被楊廣所害。可多年對南陽的感情,再加上責任心使然,他放不下南陽滿城的百姓,擔心麻叔謀因他逃脫會有屠城之舉,因此死守南陽,等了羅藝前來托他照料百姓。

羅藝原本想著要放他一家三口離開的,不料宇文成都來了,伍雲召的夫人李氏認為自家夫君根本就不可能帶著自己和未滿月的孩子逃離,於是倉促自盡,想要為丈夫和孩子創造大一點的生機。

在瓊花離開長安後不久,就聽到說楊廣擔心羅藝搞不定伍雲召,把宇文成都也派了出去。因為要同時完成突厥這邊的任務,她分身乏術,來的路上一直在看地圖,在去邊境的路上一旦有和去南陽重合的地方,就暗示地方官方可以請宇文成都幫忙提高一下地方業績,抓抓江洋大盜什麽的,好歹能拖上些時間。她必須在宇文成都到之前趕到南陽城,打消李氏自盡的念頭。

“好煩啊!””瓊花惱得跺腳,覺得差不多又要跟地府進行坦率交談,就她的任務問題充分交換意見了。

“殿下。”站了半天的裴元慶瞧她在桌上撐著腦袋沈思,不禁一笑。又肅然解釋,“剛才讓人通報過的。”

瓊花想著昨夜他力克玷厥一事,“昨日一仗,盡興了?”

“嗯。”裴元慶不住地點頭,忽然又有些拘謹地看她,“我原以為殿下會生氣。軍令如山,陛下說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能說此次帶了兵馬前來。”

“皇兄他懂得未雨綢繆是好事。只是不知你何時受他器重了?”

原先以為楊廣只是讓裴元慶充當侍衛之類的陪她一路吃吃玩玩的,她還怕他一時跟不上節奏,在計劃裝死捉玷厥之前和他通了氣。然而沒想到這孩子也憋了大招。對於楊廣而言,竟並不十分信任染幹,或者說他甚至有打擊東突厥的意圖,恐怕是下令讓裴元慶探虛實來了,這以防萬一的兵馬卻成了玷厥的奪命索。

“說來話長。有一次跟隨禦駕狩獵,明明是我射得雄鷹,拔得頭籌,有幾個隨駕的侍衛當我年輕好欺負,要跟我搶功,無奈便打了一架,打得他們鼻青眼腫,再不敢多言。陛下瞧見了,誇我年輕有為,說是歷練幾年,假以時日,許能比上宇文成都。我當然不高興啊,就說‘裴元慶就是裴元慶,誰要當什麽第二個宇文成都’。陛下反而樂了。”裴元慶嘻笑著回憶。

“不過此事其實辦得不算漂亮,皇兄原說過這突厥之事,朝廷不宜深入插手。如今玷厥既死,勢必造成西突厥勢微落沒,東突厥做大,現在看來啟民可汗為人尚算忠義,並無大礙,可他身體時有反覆,若有不測,新汗繼位,誰又知道會如何發展?”原本染幹的兵力不足以吃掉西突厥,她和楊姝也沒打算直接幹掉玷厥,就是想再給他個教訓而已。

“這般覆雜?”裴元慶撓了撓頭,對其中意義一知半解。

“我皇兄內中手段不是外人能探知的。你回去之後,簡單敘述那時情況危急,不殺玷厥,義成公主便性命堪憂一事即可;萬不可自矜功勞,反惹得他不快。”楊廣此時可能喜歡他年輕氣盛,萬一太氣盛,沒準兒就不喜歡了。

“原聽人說伴君如伴虎,只當是玩笑話,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裴元慶頻頻點頭,“不過還好無論說錯什麽,公主總會幫我的。”

“我不回去。”瓊花走下桌案,拍了拍裴元慶的肩膀,“皇兄答應讓我外面玩上些時日。”

“我也要去!”

“你不是有正經事做?”瓊花囑咐說,“要是阿姝姐姐要留她父親多些日子,就陪著幾日;要是不留,就馬不停蹄地回長安覆命。”

“義成公主說要再敘幾日父女天倫之情,想是要再留些時日的。”裴元慶又問,“公主想去哪裏游玩?沒準兒回去的路上還能遇上呢!”

“不遠。聽聞南陽乃是古城,周邊有不少名川古跡,探尋一二也是好的。”

“可是陛下不是才派了人去圍繳嗎?只怕如今已是戰火四起,瞧不得什麽了。”裴元慶有些困惑,卻嘖嘖道,“莫不是,因為宇文成都也要去那裏?”

瓊花不置可否。如果不是因為宇文成都去,伍雲召帶老婆孩子逃大概並不難。所以,還真的是因為宇文成都也要去那裏。

“說起此事,只怕伍雲召性命危矣。”裴元慶思維跳躍,“伍家滿門忠烈,連我都有所耳聞。陛下他讓人連番追剿,未免讓人有些寒心。”

“裴元慶!”瓊花輕斥,“這裏是四面漏風的帳篷,你要是江湖草莽也就罷了,可你父子現在仍食朝廷俸祿,就不怕禍從口出,連累家人?”

她個人很欣賞裴元慶這種有啥說啥炮仗似的小個性,但是既然現在還在楊廣手底下,就應該謹言慎行。

“我就是自己胡言幾句。殿下又不會往外說去。”裴元慶繼續沒心沒肺,“那麽大的家業一夜之間滿門皆歿,抄家的東西掉了一地,我姐姐看熱鬧,撿了個和田古佩回來,我還擔心會引來禍患。”

“此刻有在身邊?”

裴元慶隨手解了身上玉佩下來,“我看這確實像是伍伯父的物品,想著有一天給伍雲召做個紀念。可陛下也沒想讓他活著。”

“給我吧!”瓊花伸手去要,“此次去南陽,若是遇得上,幫你給他!”

“他是將死之人,哪裏遇得上?”話雖如此,裴元慶還是不假思索地便將玉佩遞了過去。

本來就是要去找他的。瓊花還想著以什麽理由接近他們家呢,這下好了,有了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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